第(2/3)页 面前摆着王阿姨的藏青色布鞋,鞋帮内侧的缝还没缝完,棉线缠在针上,打了个小结;小远蹲在旁边,用白色粉笔在青石板上画了双歪歪扭扭的舞鞋,鞋尖画着颗小星星,见我醒了,他放下粉笔,小跑到我身边,小手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,小声说 “爷爷,鞋”,声音比平时大了点,眼睛亮闪闪的。 裤兜里的手机 “嗡嗡” 震动,是王阿姨发来的微信,带着语音:“守义啊,能不能麻烦你快点修?我孙女下午 1 点要彩排,这鞋要是穿不了,孩子该着急了,谢谢你啊”。语音里能听见小女孩的哭声,还有王阿姨哄劝的声音。我摸了摸膝盖,老寒腿传来一阵酸胀,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—— 昨晚下了场小雨,寒气渗进骨头里,现在一用力,膝盖就麻得发沉。 抬头看天,太阳已经升到头顶,槐树叶的影子缩成了一团。得赶紧缝鞋:王阿姨的孙女等着用,小远的午饭还在保温桶里没热,口袋里只剩 15 元,是昨天修鞋赚的,够买两个馒头,再给小远买根火腿肠 —— 他昨天看见邻居家的孩子吃,眼神盯了半天。 我把锥子放在铁砧上,拿起针,用牙齿咬断缠在针上的棉线,重新穿线。穿针时,左手有点抖 —— 昨晚修了三双鞋,手指捏针捏得发僵,现在连线都穿不进去。试了三次,线才终于穿过针孔,我赶紧打了个结,怕线再掉出来。小远凑过来,小手举着块橡皮,轻轻擦了擦我额角的汗,虽然没说话,却用另一只手扶住我的手腕,帮我稳住手。 “小远真乖”,我摸了摸他的头,手指蹭过他柔软的头发,心里暖了点。捏着鞋帮的左手,指腹能感觉到布料的纹理,这是王阿姨的孙女穿了两年的鞋,鞋帮内侧磨得软软的,能看出孩子很爱惜。下针时,我特意把针脚调得细一点,沿着原来的缝线走,像妻子以前教我的那样:“缝鞋帮要顺着布的纹路,针脚密点,才结实,孩子穿着也舒服”。 缝到一半,膝盖突然疼得厉害,我忍不住 “嘶” 了一声,身体往旁边歪了歪。小远赶紧松开我的手腕,蹲下来,小手放在我的膝盖上,轻轻揉了起来 —— 他平时见我揉膝盖,也跟着学,现在揉得有模有样,虽然力气小,却让膝盖的疼缓解了点。“爷爷,不疼”,小远小声说,头靠在我的腿上,像在给我打气。 中午 12 点半,鞋终于缝好了。我把鞋翻过来,对着太阳看了看,针脚藏在鞋帮内侧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,心里松了口气。刚把鞋放在摊布上,就看见王阿姨提着个布袋跑过来,额角冒着汗:“守义,太谢谢你了,孩子在后台都快哭了”。她掏出 20 元,往我手里塞:“辛苦你了,多的钱你拿着买瓶水喝,天这么热”。 我赶紧从口袋里找出 15 元,递回给她:“王阿姨,说好 5 元就是 5 元,您照顾我生意,我已经很感谢了,多的钱我不能要”。王阿姨拗不过我,只好收下钱,临走时从布袋里掏出颗水果糖,塞进小远手里:“小远真乖,陪爷爷干活,这糖给你吃”。小远接过糖,没立刻吃,而是放进我的口袋里,说 “爷爷吃”。 刚送走王阿姨,小林就骑着电动车来了,车筐里放着个鞋盒。“张叔,不好意思,又来麻烦您”,她从鞋盒里拿出双白色限量版运动鞋,鞋头内侧磨破了块皮,露出里面的浅色衬布,“这鞋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,我穿了没几次,磨破了心疼”。 我接过鞋,手指摸过磨破的地方,软软的,是小羊皮材质:“这鞋得用细砂纸先把磨破的地方磨平,再用同色的皮革补贴,还得用特殊的胶水粘,不然容易掉”。从铁皮盒里找出最小号的细砂纸,我蹲下来,轻轻打磨鞋头,动作放得很慢 —— 怕磨坏了周围的皮面。小远蹲在旁边,从铁皮盒里拿出张画纸,用彩色笔在上面画小白鞋,画完后,举到小林面前,小声说 “鞋,好看”。 小林笑着接过画:“小远画得真好看,比我这双鞋还好看”,她摸了摸小远的头,又看向我:“张叔,您慢慢修,不着急,我晚点来取就行”。我点点头,继续打磨鞋头,刚拿起锥子想固定皮革,指尖突然一疼,锥子尖扎破了皮,渗出血珠。我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,吸了吸,把血擦掉 —— 怕小林看见担心,也怕小远害怕。 小林还是看见了,她赶紧从包里掏出创可贴:“张叔,您快贴上,别感染了”。我摆摆手:“没事,小伤,习惯了”,可她还是坚持帮我贴上,还特意把创可贴的边缘按平:“您这手是修鞋的宝贝,可得好好保护”。贴创可贴时,她看见我指节上的旧疤,小声问 “张叔,这疤是修鞋时弄的吗?”,我点点头,她没再说话,却从车筐里拿出袋饼干,放在摊布上:“张叔,这是我妈寄来的,您和小远尝尝,别客气”。 下午 3 点,鞋终于修好了。我把鞋递给小林,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,惊喜地说 “一点都看不出来!张叔,您这手艺也太好了”。她掏出 50 元,我只收了 10 元:“补鞋头 10 元,多的钱我不收,您能信任我,让我修这么贵重的鞋,我已经很开心了”。小林没办法,只好把饼干袋往我手里塞:“张叔,这饼干您一定要收下,不然我心里不安”。 傍晚收摊时,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张爷爷提着个保温桶走来,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玉米,还冒着热气:“守义,刚煮的甜玉米,给小远吃,孩子长身体”。小远接过玉米,小手抓着玉米棒,咬了一口,玉米的甜香飘了出来。他嚼了两口,突然抬起头,看着我小声说 “甜”—— 声音比平时清楚,眼睛里还带着笑。 我愣了愣,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—— 这是小远第一次主动说除了 “爷爷” 之外的词!我赶紧蹲下来,抱住小远,把脸贴在他的头上,玉米的甜香混着眼泪,是我这两年吃过最甜的味道。“小远真厉害,会说‘甜’了”,我哽咽着说,手轻轻拍着小远的背,膝盖的疼、手指的伤,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。 晚上回家,我给小远煮了小葱鸡蛋羹,他吃了两大碗,还主动说 “爷爷,还要”。收拾碗筷时,我看见小远在纸上画了一家人:左边是举着锥子的爷爷,中间是拿着针线的奶奶(他没见过奶奶,照着照片画的,头发画得长长的),右边是抱着玉米的自己,下面还画着老槐树和修鞋摊,天空上画着个大大的太阳。我摸了摸他的头,心里暖暖的 —— 原来再难的日子,只要有小远在,有这一针一线的踏实,就能熬出甜来。 第(2/3)页